一、冷茶杯(2 / 4)
头大马混在队伍中,一行四五人只余一辆装货物的板车蒙着灰扑扑的油布,想必这便是此行要送的货物了。
说是大队人马,实际上只是一个公子哥带着三四仆从罢了。
京鸿雪一个动作从驿馆的棚顶翻身而下,点地无声,他前几年为了方便逃命练出的轻功自是一绝。他收好随身的短匕与长刀,拍了拍手上的尘土,望向驿馆外的官道上被卷起的尘烟。那小公子正骑在一匹毛色油亮的黑马上,往日里浮夸的攒金发冠与苏绣罗缎此时都已换成寻常制式的粗布麻衣,只是那面色依旧苍苍,不带丝毫血气。
京鸿雪抿嘴不语,这小公子倒是不傻,走商的大道难免有剪径小贼出没,若是气运不济还有可能遇见成规模的山匪。光是带着大宗货物已是贼人眼中不可多得的肥羊,若是一身光鲜招摇过市,简直是成心朝自己脑袋上贴个富贵愣货的标签。
郑小公子见他走来,朝他微微颔首致意,京鸿雪轻松翻身跃步上马,向郑小公子抱拳一鞠算作回礼,随后驱马行至队伍前侧,高声询问道:“三少爷,即刻便启程出发吗。”
“事不宜迟……咳咳咳……”郑小公子的嗓音虚浮,声音从后方传来幽幽然钻进他耳中,仿佛隔着一层纱罩一般:“少侠,此行有劳了。”
于是京鸿雪用脚刺轻点马肚,催动马匹前行,前方夕光无限,天际边洒下的金辉遮于层叠峻岭之后,路至尽头不见远山,只能望见四溢的金边。京鸿雪轻叹,此行一别又是月余,只希望等他再回程时麻烦事能少些吧。
热风成浪似的,卷起沙子拍在人的脸上。京鸿雪靠在石拱下的阴凉处,将牵马的绳子系在木头桩子上,任由风沙刮过他额前的碎发。
他们这一行已近月余,再往西行,便是阳关。
京鸿雪自幼长在西蜀,还算细嫩的一张脸皮快被这朔漠的烈日晒裂开来了,即使嘴唇干裂得渗血,他也舍不得拿宝贵的饮水来润一润。他挑挑拣拣起饼皮上的沙粒后往嘴里一送,嚼吧几下又磕了满嘴牙碜。呸了两下嘴里的沙粒,万般无奈下也只能拿着这沾满灰的胡饼强往肚子里送。
想必他那锦衣玉食娇养长大的金主少爷这遭是有的苦头吃了,京鸿雪一时想不通,郑家庄子虽然称不上家大业大,但又不至于只剩这一个主事的人手可用,何必让这病殃殃的药罐子出来担这份风险。
京鸿雪腰上系着皮袄,两筒袖管连着上襟耷拉着蓄在腿侧。漠原一日温差甚巨,他这等精于练体的武人裹得严实了便承不住日间的高温,于是选了这松阔皮袄挂在身上,日头下山时穿起,高升时便撤下。
等到了河云镇,便要将马换成骆驼了。
他咽下最后一小块饼,一双手捧住马脸蹭了蹭,将手上沾的渣子尽数抹掉。随后从背囊中掏出地图,盘算着还要多久才能到达目的地。
其实他也不大看得懂这地图。
越走便越人烟稀少,走兽横行。这一路上也说不上有多险恶,京鸿雪打跑了几波不成气候的小贼,除此之外便是零星的一些野兽。
其实如今早已过了盗匪横行的年节,郑小公子带着的几名家仆虽称不上武功高强,但是也够用了,京鸿雪并不明白这名阔气的金主少爷为何要重金请他一个刺客来送镖。
四下满是茫茫黄沙,整日除了赶路无甚么稀奇事物可观,人一旦闲暇无事便爱多想,京鸿雪手指敲打着羊皮图卷,这张地图还是他从长安城边角的破落小店找来的。
他拍走脸上一道道沙粒,暗想接这一单还是有些冲动了。
京鸿雪并不常朝西域一带来往,他言引路之事不可全靠他一人,黄沙茫茫,瀚海百丈,失了方向怕是要出大问题。
郑小公子听他如此疑虑,嘱他莫要担忧。此一行路途,商队里自会配备引路人。
“少侠此行,只需护我周全便可。”郑小公子的漆黑眼珠,在酒楼顶厢一室内明灭的烛火间显得幽邃无光:“旁的,一概不用担心。”
只是京鸿雪为求心安,还是淘了件地图备在身上。
他收拾好行囊,牵着马准备喊人出发。心中暗暗祈祷趁着还算无风无沙的好天气,他们今日最好能走到蒲昌海外围。
明日要穿过蒲昌海,那才是这趟行程里的重头戏。
沙子卷着碎石敲在京鸿雪头戴的竹制斗笠上,发出闷闷的声响,他暗叹刚夸过天气尚可便有阴风作怪,好似着老天诚心要与他作对一般。京鸿雪回头看向他的金主少爷,还好,至少远远观去面色如常。
如常一般的苍白病容。
日头还明晃晃地在天上挂着,蒙着沙子卷起来一阵阵黄雾,遮去辉光。京鸿雪先前被晒得有些头昏,汗珠滚落挂在眉角。他一转头,只见遥远天际下赫然出现一栋擎天楼阁,模模糊糊叫人看不真切,只堪堪识得飞檐翘角。京鸿雪情急之下拽紧马绳,只听身下马儿一声长嘶,惊了后方跟随的众人。
“少侠莫要惊慌。”跟在金主少爷身旁的玄衣人高声道:“气候炎热,蜃楼之景罢了。”
玄衣男子名曰乌平,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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